和龙插队琐忆
2023-07-11 10: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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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龙插队琐忆

 

金振邦

 

        1969年3月,在毛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指示指引下,我离开生我养我的故乡上海,来到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和龙县崇善人民公社诗满大队插队落户。1970年8月被保送去东北师范大学中文系就读。这一年半的时间虽然短暂,却是我人生经历中色彩斑斓、难以忘却的重要一页。

        表面上看来,我们经受了繁重辛劳的农活磨炼,接触了最底层的朝族本色农民,初步体验了复杂的社会生活,似乎影响了年轻学生的学业。但是在几十年之后的今天,我们拉开了和这段经历的距离,从宏观的文化视野去审视插队落户的情景,开始意识到它对我的意志、情感、理念、毅力,具有深远的潜在影响。我一生中能够取得一定的成绩,做了许多有益于社会的工作,离不开这段重要的社会历练。插队落户是我人生的一块奠基石,是这个世界对我的丰厚回报。

        下面,我就撷取自己插队落户经历中的若干难忘片段,来展示这段精彩的人生画卷。

        一、雄赳奔赴和龙

        1968年底,《人民日报》发表《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的编者按语。在介绍了一批知识青年到农村安家落户的事迹后,引述毛泽东的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说服城里干部和其他人,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乡下去,来一个动员。各地农村的同志应当欢迎他们去。”接着在全国开展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

        我是68届高中毕业生,在“全国山河一片红”背景下,这一届全部下乡插队落户。上海知青下乡的目的地包括黑龙江、吉林、内蒙古、安徽、云南、江西、贵州等地。我报名吉林延边。我所在的南市区(现合并到黄浦区)中学生约1万人去和龙县插队落户。

        1969年3月16日:一个难忘的日子。我当时作为上海市敬业中学68届高三的学生,响应党的号召赴东北吉林省和龙县插队落户。这一天是我们出发的日子。下午2点,我们在父母亲属和学校老师的送别下,当时南市区大约几千学生,在上海十六铺码头坐上“战斗15号”万吨散货轮船去往大连。船票是上海海运局印制,上海-大连,五等票,9.40元。有的学生至今保留着那时拍摄的“战斗15号”和船票的照片。当时大家都睡在轮船的底仓。                    

         当万吨货轮一离开上海十六铺码头时,顿时觉得一种虚无空荡的感觉弥漫心间。上海滩渐渐地远离了我的视线。第二天大约上午到达大连,上岸用餐,然后改坐专线火车去吉林。次日早晨在吉林四平短暂停留进早餐,下午到达延边和龙县车站。县里在车站举行了一个欢迎会,我作为上海南市区赴吉林和龙县插队落户的知青代表做了发言。

        然后,我们敬业中学的部分学生连同行李,坐上了大卡车直奔崇善公社诗满大队。公社武装部长陪同我们到达目的地。诗满大队有5个小队,我们被分配到1队。这里全是清一色的朝族,全是山区作物,没有一块水田。队领导和社员热情地欢迎我们的到来,并给我们准备了热气腾腾的朝族特色的晚餐。当社员端上来一碗碗黄色的米饭时,还闹了一个笑话。“蛋炒饭来了”,同学在昏暗的蜡烛光中高兴地喊道。可是仔细看后却是小米饭。可小米在上海是城隍庙里卖的鸟食,殊不知在当时小米在山沟里还是待客的一种细粮呢。

        之后,我们就开始了插队落户的崭新生活。

        二、喜庆九大开幕

        1969年4月1日─24日,中国共产党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北京举行。为了庆祝党的九大召开,我们大队知识青年和部分社员连夜在星空下游行18里路,到崇善公社所在地古城里参加庆祝活动。一路上大家群情激奋、高呼口号,到达古城里时已经快到深夜了。我们集体户一位年轻知识青年龚国兴,小名叫阿乡,68届初中毕业生,因为年龄小犯困,就躺在公社办公室的桌子上睡着了。当我们活动完后准备离开公社回大队时,去叫醒阿乡,他还以为睡在集体户别人捉弄他,就破口大骂,清醒以后觉得很不好意思。

        我们诗满大队的游行庆祝队伍,在大队干部的带领下,开始返回诗满大队。我们回去走的是平时牛车行进的路,一段公路之后来到了三叉口,往左就会进入诗满大队的山沟。4月初崇善的气温还是很低的,可以说是寒气逼人。这时大队领导决定,暂时停留下来休息一下。这时候天空开始微亮,露出了鱼肚白。在宽阔干涸的河道上,我们收集了一些干树枝,开始点起篝火大家取暖。休息了大约一个小时,我们熄灭了篝火,又浩浩荡荡游行回到了诗满大队。整整一个晚上,我们热情高涨都没有睡觉,来回步行了18公里。

        文化大革命中的这种热情,在今天不会简单重现。但我们可以从中感受到人民群众,对党和政府真诚的信任和拥护,这是一个国家强盛的力量所在。有了这个基础,天大的困难和挑战,我们都无所畏惧。

        三、初春开荒种地

        我们安顿好了之后的第一次劳动,就是到我们一队南面山坡的南侧山地开荒。这片土地大约有一垧之多。我们在社员的带领下,第一步就是砍倒地面的树木,这就需要有一定的斧子使用技巧。我们第一次使用斧子就像玩游戏一样,打打闹闹。把生长的大大小小的树砍倒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我们几个知青砍了半天才砍倒一棵树,这时就满头大汗了。接着还要去除树的主要根系,其复杂程度和劳动量可想而知。然后还要把砍倒的树集中到几个点上,点火开始焚烧,烈火焰焰场面十分壮观,我们还是头一次见到,大家十分兴奋。最后社员还要根据种植的特定需求,把开垦出来的地梳理成一条条垄沟。经过了这些主要步骤,就可以开始种植首批庄稼了。开荒收工以后,要给我们记工分。那时是实行工分制,一天的满分是10工分。那次劳动我们知识青年记了4或5工分。

        诗满山沟的农田大多是山坡地,都是靠这种原始方法开垦出来的。这里可以感受朝族社员那种改造自然的巨大能量。但是从今天的现代化环保理念去看过去的毁林种地的做法,显然因小失大、得不偿失,会毁掉了山区可持续发展的根基。这几年诗满已经退耕还林,把诗满的社员全部迁走,恢复原始森林的面貌,这是政府的英明决策,必将造福于我们的子孙后代。

        四、好客朝族老乡

        我们1队的知青集体户大约20来人,其中一半是长春知识青年,另外一半就是我们上海敬业中学为主的知识青年。生产队领导和广大朝族社员,对上海和长春的两地知识青年给予了无微不至的关怀。在他们的指导下,我们知识青年学会了开荒种田、种地铲地、收割庄稼、上山打柴等基本农活。在集体户房屋还没有建成之前,我们都是分散居住在社员家中,直到我们新的知青集体户宿舍落成。我住在一队崔队长家的宾客室,大约2-3M2的土炕,生活上得到十分周到的照顾。崔队长一家五口,一位老太太和两个孩子,生活其乐融融。他们每天给我准备好出工的满满盒饭。

        哪家过节杀猪,知识青年都是座上宾。山区的朝族和汉族的习惯十分相似,杀猪的那家都要借机宴客乡亲们,大碗大碗的猪肉热气腾腾,在人们的手中传递。人们满脸通红,边喝酒边唱歌,同时还站立起来扭起了朝族舞蹈。但是朝族的养猪方式却是和汉族迥然相异,每家在住户门口对面,使用碗口粗的树枝搭起了猪圈进行喂养,就是三九严寒猪也在野外猪圈,有时猪冻得嗷嗷直叫。有时社员上山打猎,打到野猪后还给我们送来野猪肉,以改善我们知识青年的生活。

        他们还热情招待来我们集体户串门的其他公社上海知识青年。有一次东城公社我们原来同一学校的上海知青,坐车来我们崇善诗满大队串门。生产队领导和社员闻讯前来看望,并招待我们的同学。生产队长还领人现做大黄米打糕,我们也参与其中,在很大的木槽子里抡锤制作,然后招待我们知识青年。

        五、烈日上山铲地

        我在诗满参加劳动时,在烈日下上山铲地,是一种艰苦的历练。我们诗满是地道的山区,没有充足的水源来种植水稻,种的都是旱地庄稼,诸如苞米、大豆、小米、大黄米等等。我们从来就没有吃过大米饭,这对上海知青来说就是一种考验。庄稼出苗以后荒草也会跟着生长。这往往需要经过2-3次的铲地,才能保障庄稼不受杂草的侵害。还有,朝族的铲地工具是短把,和汉族长把铲地工具不同。这些都要我们逐渐地熟悉和把握。

        由于我们队土地分散,我们去铲地时一般需要走五六里路,甚至更长的路程。尤其是烈日当空的时候,我们弯着腰在地里铲地,常常是大汗淋漓,背上火辣辣地疼。一会儿就会感到腰酸背痛,看看地垄的前方,一眼望不到头。我们一不注意时常还会铲掉小苗,加上铲地速度赶不上社员,经常落在后面,心里就会十分紧张。好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炼,这种差距也在慢慢缩小。

        午间吃饭的时候,社员还会去采摘野生的大菜叶子,让我们包着饭菜吃,味道很好、十分美味。山区的气候真是变幻莫测、忽阴忽晴。有时候铲地的时候,就会看见远远空中一朵乌云缓缓飘来,其下方雨水哗哗。不一会儿乌云就会光临我们田地和头顶,大家也就只能找棵大树暂时避避雨。

        六、深挖战备山洞

        当时的世界局势十分动荡。毛泽东在1969年中苏关系高度紧张的背景下,指出“要准备打仗”,发出“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 的指示。大队朴书记对我们集体户学生在政治方面的关心和培养,可以说是难以忘怀。在党组织的带领下,我们挖过山洞来备战备荒。

        我们诗满大队基本上位于两座山峰之间的狭长地带,一条溪水的北侧就是社员的住家。为了响应政府的号召,队领导就选择朴会计家北面山脚下的位置,来开掘一个防空山洞。这项工程我们知青参与不多,大多是社员们开挖的,大概挖了一二十米也就不了了之了。其实在山区这样一个特殊环境中,是否还需要开挖防空洞,其实际意义有多大,事情结局也已经做出了结论。但社员的这种精神还是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就像我们在社员家中吃饭前,都要学习背诵一段领袖指示,大声表达对领袖和副统帅的祝颂词。今天来看这些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和必要了,但他们对自己国家和领导人的真诚和热爱,还是值得某种意义上的肯定。

        七、大建知青宿舍

        我们在社员家居住了一段时间以后,生产队领导崔队长、安队长决定要为1队的知识青年修建长期使用的知识青年集体户宿舍。诗满大队向和龙县森工局提出砍伐深山树木的申请。

        在得到森工局的批准后,社员和我们一起到深山老林去砍伐木材。一天,生产队社员和我们部分男性知识青年,赶着几辆牛车,开始向诗满大队西边的山沟进发。估计大约走了有二三十里路程,来到了真正的原始森林,大松树遮天蔽日,阳光从松树林间隙射向地面。根据森工局的指示,我们选了两颗需要两三个人才能合抱的大松树开始了砍伐。当时工具还比较落后,没有电锯,完全靠使用斧子进行作业。把树砍倒以后,还需要砍去无用的树枝,然后把木材截取一定的需要长度,最后装上牛车,运送回生产队。其砍伐的辛劳和长途的运输,其工作量和难度可想而知。

        拉回来以后,社员还要把木材剖成特定规格的板材和大梁。同时进行打地基的工作。社员们还就地取材采集了大量石块来砌墙。经过大约一个多月的时间,宽敞明亮的集体户就建成了。我们知识青年无不欢欣雀跃,终于有了我们自己独立的家了。 

        八、自腌萝卜咸菜

        到了庄稼收割的秋季,社员们也都开始腌制冬天吃的咸菜,我们也准备腌制两缸青罗卜。我们在集体户附近挖了一个菜窖,准备放置我们腌的萝卜干。我们买了大约上百斤的青罗卜,洗干净以后就切成1厘米见方的萝卜条,接着就放置在太阳底下晾晒。几天之后,我们就把两个大缸放入菜窖。我们在大缸里一层萝卜一层咸盐叠床架屋码放起来,再使劲压实、封口。这样,我们整整腌制了两大缸青罗卜干。这是我们第一次腌制了如此多的萝卜咸菜。

        在此后的日子里,当我们吃着自己腌制的咸萝卜干时,心里油然会产生一种自豪、满足、惬意的感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劳动本身就会陶冶我们的心灵。

        九、大雪深山砍柴

        诗满山沟里的做饭燃料,主要是靠山林的树木。社员家家户户门口都码放着一堆一堆大约1-2尺长的劈好的木材棒子,实际上就是一面柴火墙。从柴火墙的规模和整齐状况,我们大致可以判断出这家人勤劳能干的程度。

        我们集体户做饭、烧炕,都需要一定的木材棒子。我们也初步学会了如何使用斧子来砍树和处理木材棒子的技术。我们可以自己上山砍伐和处理需要的大树,这里面还是大有学问。山上不是什么树木都可以砍伐烧火的,否则你下一步的处理就会十分麻烦。烧火用的柴火必须挑选椴树材质,因为材质坚硬耐烧,斧子劈起来就会自动裂开。选择的粗细还有讲究,太粗或太细的,下一步处理比较麻烦。一般选择碗口粗的椴树,然后截断装爬犁、回去砍成长短合适的柴火就比较容易。还要学会研磨好锋利的斧子,以及砍树的基本方法。

        有一天下起了漫天大雪,这正是我们上山打柴的好时机。这是因为厚雪,可以使载满树木的牛拉爬犁行进顺溜通畅。当时我和龚国兴(阿乡)一起换上了高帮的橡胶雨靴,让一头牛套上了一架爬犁,就往深山赶去。这时雪越下越大,我们走了大约七八里路,终于选定了一片椴树林子。我们俩就选择粗细合适的椴树开始了砍伐和修枝。我们大概砍伐了近20棵椴树干,然后开始一棵一棵往爬犁上捆扎。全部装完以后就开始赶着牛爬犁回去。下山时或许是由于山坡陡峭,或许是爬犁捆扎重心不稳,牛拉的爬犁被掀翻滚下山坡。当时我们俩被吓坏了,赶紧看牛是否受伤,还好老天爷保佑牛平安无事,我们终于松了口气,爬犁上的柴火都散架了。我们赶紧重新捆绑椴树枝,给牛套上爬犁,最后总算平安回到集体户。这次大雪天打柴的经历,我永远不会忘记。

        十、上山收割大豆

        深秋,我们迎来了收获的季节。诗满1队的田地分散在山沟的狭长地带,收割的战线很长。我们队的大豆田地,就处于山沟的西面大约十来里的山坡上。如果每天派人去收割,晚上收工回家,这样就会耗费时间降低收割的效率和进程。于是队里决定派遣一部分社员和知识青年,住到山里去进行收割。好在大豆地旁边,生产队以前就建了一座小房,就是为了收割庄稼时作为社员的临时居住屋。

        当时的安队长带着几位社员和我们一些男性知识青年,奔赴深山沟里去收割大豆。山上的小屋十分简陋,大约有十个平方米左右,而且还四处透风,好在还没有到寒冷的季节。我们在地上打了地铺,去收割的人勉强能够躺下。晚上倒并不算冷,需要方便时需要到屋外去,好在人多一点也不害怕。怎么解决吃饭?安队长自有办法。他去队里的地里挖来了许多土豆,洗干净后就使用搓板把土豆搓成白色的浆液,通过沉淀就得到了土豆淀粉,然后做成小饼用油煎熟,味道还是十分喷香诱人的。

        地里的大豆已经干枯,豆荚迎着微风摇曳,呈现出丰收的景象。我们使用镰刀把整株大豆从根部割断,然后聚集成捆码放起来,准备用牛车运回队里打场。黄豆是朝族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种食材,他们通过复杂的程序自己制作黄豆酱,这是每顿饭都不可或缺的。朝族的酱木里汤就是一种特殊的菜肴。每家酱木里汤的构成和制作各有特色,共同的特点就是香气袭人、食欲大开。

        十一、县委宣传报道

        1969年底,我被抽调到和龙县宣传部门进行培训和实践。当时抽调的是县内多个集体户中的知识青年。那时和龙的天气十分寒冷,我们知识青年每人买了一个狗皮帽子,几乎可以把整个脸庞陷了进去,十分暖和。记得宣传部一次招待知识青年,给每人倒了大半碗白酒。我也不知道白酒是何物,上海从来没有见过,就一口气喝了下去。一会儿就觉得头晕目眩、站立不稳。从此以后,我就不再这么鲁莽,至今我还是滴酒不沾。

        在当时宣传组领导宋湘臣的指导和帮助下,我开始为和龙县宣传部撰写先进典型事迹的报道,帮助处理一些会议材料。在这个期间,我初步学到了写作的基本理论和方法,尤其是新闻的采访和报道的基本知识。当时宣传部经常开会“吹路子”,和我们今天所说的讨论问题思路和确定文章基本观点十分相似。会上宋湘臣领导经常口若悬河、侃侃而谈,我们作为中学生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宋湘臣领导的工作理念、干练作风,对我以后的学习和工作影响深远,他是我人生的早期启蒙导师。

        王福田是县委负责知青工作的干部。在我整个插队期间,给予了我积极的支撑和办户的指导,并亲自来诗满大队集体户进行看望和鼓励。1969年底,我还在县委宣传组进行学习和实践时,王福田领导告诉我,我们集体户的知识青年都已经回家探亲准备过年了。他鼓励我要坚守诗满大队,不要有任何的动摇。我才来到诗满还不到一年,我也准备在这里坚守岗位,不想回上海过年。退一步讲,知识青年回家探亲过年也是人之常情。冬天大雪封山没有什么农活,硬要他们坚守集体户有什么大的意义?过年时,我也是到八家子一位上海同学集体户去过的。他们集体户只有他和弟弟两人,情况和我们集体户差不多。记得晚上睡觉时,底下的炕烧得火热,可屋里却是奇冷,可真是冰火两重天。

        十二、黑夜惊魂山路

        这是我一生中从来没有再经历过的惊魂之夜。快要过年的时候,县委大院也开始放假,我就准备回诗满大队集体户。

        崇善和诗满两地大约有18里地。从崇善到诗满中间需要经过一个大约高近百米的高坡。崇善到高坡前大约4里路,高坡长度大约10里地,高坡下去到诗满大约也是4里路。诗满村在好多年前就已经退耕还林了,老百姓都迁移到了别处。现在诗满的人居痕迹也日益消失。 

        一天晚上,我把自己的行装打成行军背包,背在肩上离开了崇善公社回诗满大队去。这一天没有月亮,天上群星闪烁,朦朦胧胧能够看到行进的道路。我哼着小曲,开始向诗满方向前进。快接近高坡的时候,我还特意打量了一下旁边山顶的一个山洞。这个山洞人很难上去,据说是老虎的巢穴,但每次经过都没有看到过老虎出没。上了高坡我加快了脚步,因为归家心切的缘故,身上沉重的行李似乎也不在话下。下了山坡就已经能够看到诗满社员的房舍,很快就来到了自己集体户的门前。集体户空无一人,同学都回家过年去了。我自己点火烧炕,不久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社员知道我昨天晚上一个人回来,都吃了一惊为我捏了一把汗。原来这段时间诗满这一带出现了虎患。有的生产队的牛都被老虎晚间吃剩头和脚蹄,风声鹤唳可以说是草木皆兵了。为此,边防部队还派出了部分战士下来驱赶老虎。我知道了这个情况后,真是胆战心惊、十分后怕。在那样的晚上和地点,一个行人真是岌岌可危、危机四伏,就像人行走在刀锋之上。好在苍天保佑、安然无恙!

        十三、州委采访典型

        1970年初,我被抽调到延边自治州宣传部,为州政府的宣传工作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工作。宣传部的主任是一名军代表,我只见过一面。负责我们知识青年新闻采访的是黄军代表,他和蔼可亲、诲人不倦,给我们以切实的指导。我和几位知识青年,被自治州宣传部派调去延吉县采写一位因公捐躯的劳动模范。他因为在抽拉铁丝的工作现场,被拉断的铁丝反弹回来殒命。他一心为公的先进事迹,给了我深刻的教育。

        不久全国开始推荐知识青年上大学,第一批推荐和龙县也下达了任务。这时州委宣传部黄军代表就告诉和龙县政府,让小金去东北师范大学中文系学习,将来毕业回来给我们搞报道。为什么他推荐我去学中文专业呢?其中有一段插曲:1969年初,我省召开了“吉林省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和龙县是20位代表名额,其中知识青年代表都出自崇善人民公社。林红代表朝族知青,霍锡兰代表汉族知青,我代表上海知青。会议期间,黄军代表让我写一篇我们和龙县参加会议的综合报道。军代表看完之后说,你写得很好,不需要更改一个字。第一批推荐知青上大学的时候,军代表就想起来我写稿的情景,不忘为州政府培养笔杆子。他的一句话,是我人生中的一个重大转折。

        十四、担当民兵排长

        我在诗满大队还担任过民兵排长。我在诗满的时候,备战的氛围十分浓厚。时常能够听说某个山头晚间,就会莫名其妙地看到山顶上有信号弹拔地而起。我们大队离边境线只有十几里路,时常有越境的事情发生。我们公社所在地古城里,和朝鲜的三长里隔着图门江遥遥相望。因此,公社的各个大队,都组建起有社员和知青构成的民兵排。大队十分信任知识青年,指派我担当民兵排排长。上级还给我们发放了冲锋枪等武器装备。为了了解时事新闻,我们在征得小队同意,砍伐了两颗碗口粗的落叶松,在我们住宿地拉起来一段天线,使用我自己做的收音机,来收听国内外新闻。

        十五、推荐大学深造

        1970年8月,我正式接到了东北师范大学中文系的录取通知。把我定位到这个专业,完全是延边州黄军代表的意见,希望我毕业以后能够充实到州宣传部门工作。虽然不是我自己选择的专业,但是事业需要,我也是无怨无悔服从组织的安排。

        其中还有一段插曲。几个月前,第一批推荐上大学名单确定之后,不久第二批推荐大学都来了,其中包括北大、清华等全国重点大学。我们第一批被推荐的知青心里愤愤不平,但县里领导发话,推荐完了的上大学名单不能再改变。第一批被推荐的知青,就和重点大学失之交臂了。

        离开诗满一队的时候,生产队派了一辆牛车来拉行李,集体户的部分同学一直送我到崇善古城里。我望了望古城里的山河,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那片有着我足迹的土地。

        可惜我毕业后,未能回到州政府来为延边人民效力,实为遗憾。之后我毕业留校,由于工作繁忙,五十年来我一直没有机会再回崇善和诗满看看,我期待着会有这样的一天。

 

                                                                                 2023年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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